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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念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中途她鬧鐘響過幾次，陳渠川給她關了，由了她睡。
她醒來時沒見著熟悉的人，只有一間不熟悉的空蕩蕩的大屋子，她掀了被子，聽見廚房有響動，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看到陳渠川……正一言難盡地對著手機視頻做飯。
她聽了一會兒，就是個煮粥的視頻，說他做飯都高估他了，她沒忍住笑出聲。
陳渠川猛地回頭，見她站在門口，面子有些掛不住，剛想說什麽，程念已經開口了：“小川哥今天這麽好心？”
陳渠川神色恢覆如常，默不作聲地把視頻關了，手機揣進兜裏，“要不你來？”
“好啊。”程念酒醒了，頓時又活蹦亂跳，把他擠開，手速飛快地把原料清洗好了扔進鍋裏，調好模式，隨口說著往事，“奶奶年紀比較大，牙口不大好，以前經常煮粥給她喝。”
陳渠川默然，程念一早沒有了母親，當家得早，如今聽來還是覺著有些淡淡的心酸。
程念推了他出去，“都過去了，我都沒想那麽多，小川哥你怎麽還傷春悲秋起來了？你說的，有更好的未來值得期待對不對？”
陳渠川鄭重地點點頭，卻還是沒忍住嫌棄了一下她一身酒味，“去沖個澡。”
程念歪著頭看他，“你要借我衣服嗎？”
陳渠川語塞，到底沒照顧過人，他完全忘了這事，程念也看出來他的窘況，攤攤手，“那我只好回去再洗了。”
陳渠川又聞了聞躥入鼻尖的那股酒味，極不耐煩地皺了皺眉，轉身回臥室替她拿了件襯衣，面無表情地遞給她。
程念笑嘻嘻地接過來，沖他伸了伸腳，腳趾不安分地動了動。陳渠川看懂意思，瞬間一個頭兩個大，跑到玄關東翻西翻，總算翻出來雙新拖鞋拿過來給她，“搬過來的時候小陸買的，我覺得有點醜沒穿，給你了。”
程念：“……謝謝您了。”
程念踩得拖鞋啪啪的進了浴室，陳渠川剛轉身，又聽到門開的聲音，耐著性子轉頭問她：“還差什麽？”
程念搖頭，“小川哥你一會兒是要把這件衣服和沙發一起掃地出門嗎？”
陳渠川故意逗她，點了點頭，程念扭頭進去了，把門摔得“嘭”的一聲。
他沒忍住嘴角又上揚了下，回廚房檢查了一遍，然後出門去買一會兒要用的東西。他買完回來，路過商場，想了想又進去給程念買了套衣服和鞋子。
他回來的時候，程念正手忙腳亂地拿了吹風吹她的內衣褲，好在抹胸也不厚，她吹好穿上，又胡亂把陳渠川的襯衫套上。
敲門聲恰好響起，程念開了門，陳渠川見她已經換好了衣服，他比她高上許多，他襯衫罩在她身上穿上完全可以蓋住她大腿根部，也就沒再說什麽，把購物袋遞給她。程念剛順從地接過來準備去換上，突然想起來她的粥，猛地把袋子扔回給他，一溜煙地進了廚房。
陳渠川拎著個袋子看她，程念忙叫他：“過來洗手吃飯啊，吃早飯了嗎？”
“沒呢。”陳渠川把袋子放回沙發上，過去洗了手，程念已經盛好粥，端到了餐桌上。
兩人很少這樣面對面的吃飯，一頓飯吃得多少有些尷尬，程念正準備沒話找話，陳渠川先發制人，“還不錯，幾年不做飯手藝也沒生。”
“那是。”程念洋洋得意地挺了挺胸。
陳渠川目光滯了一瞬，想起昨晚自己的失態來，悄悄垂了眼，強行掩飾尷尬，“不過好像不夠甜。”
程念脫口而出：“嗯？你不是不愛吃甜嗎？照你的口味煮的。”
陳渠川勺子也忘了放，他這人天生龜毛，不健康不幹凈的三無食品絕對不碰，甜的鹹的辣的酸的但凡過了一點也吃不下，不過這兩年不在家裏住，沒人再照他的口味做過東西，漸漸地連他都忘了自己這張嘴曾經這麽挑剔。
他清了清嗓，轉移話題，“什麽時候期末考？”
程念樂不可支，“小川哥，你覺不覺得我們這樣像……餐桌家庭教育？一臉滄桑的老父親正逼逼叨叨叮囑不懂事不聽話的女兒期末考試要努力。”
程念笑完了，才發覺陳渠川並沒有附和她，他低頭喝粥，碗裏快見底了，才擡頭看她，“所以什麽時候考？”
真是無趣，程念癟癟嘴，“別老這麽兇巴巴嘛，二十號以後。”
她說這話的時候尾音不自覺地上翹，有點撒嬌的意味，陳渠川鋼鐵鑄的心又軟下去一塊，快要瀕臨塌陷的境地。
程念替他再盛了碗，他接過來，沒看她，只是問：“十號有空嗎？”
“嗯？”程念沒懂他什麽意思，還是老實地掏出課表看了看，“晚上沒課。”
“行，我下午來接你。”陳渠川話說半截，雲裏霧裏。
程念看向他，有點疑惑，陳渠川這才把話說明白了：“餘信知道嗎？他十號回來，給他接風。他難得休次假，帶你去見見他和周向迪。”
程念的勺子好像突然變成了平底，怎麽也舀不起來一勺粥，反覆幾次，她幹脆直接放棄了，低著頭和那碗粥大眼瞪小眼。
餘信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陳瀅時常調侃他們四個是四大人渣，混得和親兄弟似的，雖然經歷過賀琛的事後她有點存疑，但陳渠川顯然沒有和賀琛翻臉的意思，證明情誼還是在的。
她突然想起那次陳渠川去學校接她，他和餘信在車上通電話，餘信讓他下次把媳婦兒帶出來讓他們見見，那會兒陳渠川氣得直接撂了電話。
但他剛才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並不生氣，起碼沒有很生氣，程念咬了咬唇。
她一直低著頭，沒註意陳渠川一直在看她，陳渠川看她臉上的表情從疑惑到明了再到有些不明顯的開心，最後卻又變成了忐忑與不安，於是問：“不想去？那就算了。”
程念趕緊搖頭，“去。”
陳渠川沒忍住眉眼彎了彎，“程念你從來都不懂拒絕的嗎？”
程念鼓起腮幫子瞪他一眼，莫名還有點可愛，陳渠川補了一句：“賀琛也去。”
“啊？”程念臉拉下來。
陳渠川伸手揉了揉她腦袋，“別怕，都說了他上次就是和你開個玩笑，就是嚇唬嚇唬傻子，別想了。”
“哦。”
陳渠川重覆了一遍以示肯定，“我就算不算他半個兄弟起碼也是十來年的老朋友了，朋友妻不可欺，他不會不懂。”
他想順帶試試我到底會不會因為你的事和他翻臉。
陳渠川後半句話沒出口，他知道程念理解不了他和賀琛間的關系，再次很好心地補充了一下，“雖然他有時候給我下點絆子，但他做事有輕重，不會真對你下手。”
程念腦回路大概有點清奇，她的重點居然是，“哪有這麽開玩笑的？你沒見他那天帶了保鏢，我一進去先是扣了我手機，然後拼命給我灌酒，還特地找了倆肉盾堵門口不讓我走，我感覺我要不答應他，他能現場讓那倆人把我揍成一灘肉泥，或者讓我豎著進橫著出。”
“他不也沒揍你？”陳渠川低頭喝完了最後一口粥，“嚇著了？”
程念委屈地點頭，“他嚴肅起來真的很嚇人，比你還要嚇人。”
陳渠川：“……我就當你是誇我了。”
今天日子特殊，知道他一會兒忙，她收了碗去洗，出來的時候陳渠川回了臥室，她去浴室換了衣服。
陳渠川挑得簡單，一個白t恤加一條黑色短褲，袋子裏裝了雙平底鞋，反正是新鞋不臟，程念一並換上了，還挺合腳，碼數沒錯。
陳渠川出來看她一眼，點了點頭，“這樣挺好，你又不矮，沒事穿什麽高跟鞋，腳不累？”
程念搖頭，“有些衣服搭高跟才好看。”
“我覺得你這樣也很好看。”陳渠川隨口答。
程念心裏卻一陣小鹿亂撞，她好一會兒才走過來，怯生生地問：“小川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昨天那麽穿？”
陳渠川側著頭看她，搖了搖頭，“你專門穿給我看的，我有什麽不喜歡的？”
程念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他這話明顯有些越界了，雖然說的是事實，她確實從來沒在他面前穿過這樣的衣服，所以才特地穿給他看，但……他這樣說，難道他對她也有那麽一點點喜歡嗎？
她胡思亂想了半天，一擡頭見陳渠川還註視著自己，耳根又紅了些，只好嘴犟：“那你昨天一進店就要放隔簾，昨晚還……”
陳渠川一楞，他以為她醉到不記得後來發生的事了，所以也沒提惹她不痛快，原來她迷迷糊糊的竟然還記得，他沖她笑了笑，“我吃醋那是我小心眼，與你穿什麽無關，你穿你喜歡的我就很開心。”
程念臉又紅了幾度。
陳渠川繼續說：“至於後來的事，不是你的錯，是我沒保護好你。”他默了一會兒，聲音低了幾分，“程念，你以後大可放心穿你喜歡穿的衣服，去做你喜歡做的事，我不會讓你再受欺負。”
程念眼眶濕了，睫毛沾上一點不明顯的水汽，低低“嗯”了聲。
陳渠川又問：“覺得委屈嗎？我沒追究他們，怪我？”
“不委屈。”他聲音裏破天荒的是化不開的溫柔，程念使勁搖了搖頭，“我也不希望你為了我去和這些不相幹的人計較。”
去和賀琛計較。
我希望我永遠不會讓你為難，也永遠不會讓你為我涉險。
橫亙在他們中間的那道柏林墻就這麽裂開了一條縫，他說“你穿你喜歡的我就很開心”，他說要帶她去見他的真兄弟，他說他以後不會讓她再受欺負，程念聽到那道墻轟然倒塌的聲音，悄悄抹了抹眼淚。
陳渠川自然也聽到了同一道聲音，她穿她喜歡的衣服來見他，她勸他放下包袱做一個普通人，她說“陳渠川，我真的很喜歡你啊”。
柏林墻轟然倒地碎成一地灰燼，被風一吹，悄然消散。
程念和他道別，說自己開車回去，陳渠川今天有事，如她所料也沒堅持說要陪她，只問她需不需要叫小陸陪，她也回絕了。
程念把車開到附近商場停了，去買了束花，然後找了家咖啡廳坐了兩個多小時，等到咖啡廳裏的掛鐘指向三點，她才結了賬離開，開車出發。
去的目的地是城北墓地，今天是陳渠川父親的忌日，三周年的紀念意義不同於以往，按理他應該今天一早就去的，但昨晚竟也放縱自己和她一塊兒醉了。
陳渠川沒說要帶她去，她自己也總覺得到底沒能融入他們，怕遇上他們家其他人，想著等時間晚點，去祭奠的人都離開了她再去。
她平常在學校待著，開車的機會並不多，車開得還不是很熟，一路開得挺慢，到墓園的時候已經快五點了。她把車停好，輕車熟路地穿過羊腸小道繞到地方，陳渠川果然已經走了，墓前祭奠用品擺放成堆，但他們家沒有燒東西的習慣，墓前還算幹凈。
照片上的男人笑得柔和，和時瓔一樣溫暖的笑，她剛來時他就已經臥床，但對她還是很好，經常吩咐人去給她添置東西，噓寒問暖。程念唏噓，到底她也沒見上他最後一面。
她輕輕彎腰把花獻上，鞠了個躬，然後抱膝蹲下去，有些愁眉苦臉地說：“也不知道叔叔在那邊還好不好，但叔叔這麽好的人，一定會過得很好的。我還記得高考前我說要念數學，大家都當我開玩笑，只有叔叔你讓人拿數學書塞滿了我整個書架。”
她聲音有點低，“我有點想你啊叔叔，真的謝謝你。”
她腕上戴著時瓔給她的那個鐲子，鐲子質地通透，能清晰看到內裏的紋路，她輕輕笑了笑，“也謝謝阿姨。”
“但是，”她眉又輕輕蹙起，“我好像有點對不起你們，”她沈默了好一會兒，繼續說，“怎麽辦呢？你們拿我當女兒，我卻打起了你們兒子的主意。”
“我好像……有點罪惡啊。”她低低的聲音被風吹散，以一種低吟的方式傳向四面八方，落入有心人的耳裏。
她蹲在那裏很久，久到腿都麻得蹲不住了才起身，她站起來的時候腿使不上力，沒忍住踉蹌了下，旁邊一只手伸過來扶了扶她。
昨晚才被街頭混混耍過流氓的她條件反射般地打開那只手，陳渠川無奈，直接伸手把她摟進了懷裏。
程念鼻尖躥入那股淡淡的香味，熟悉而溫和，頓時氣焰全消了，只低聲問：“你什麽時候來的啊？你為什麽走路老沒聲音？”
她推開他，故意繞著他轉了個圈，“你是真的小川哥還是幽靈啊？”
陳渠川瞧著她強行掩飾尷尬的模樣，嘴唇微微彎了彎，輕聲說：“我覺得……也不是很罪惡，可以一試。”
程念腦子“嗡”地一聲炸開了，連裝模作樣也不會了，怔在當場，“你都聽到了？”
“嗯，都聽到了。”陳渠川笑了笑，默默舉起了右手，“擇日不如撞日，爸你看好了，你最不成器的小兒子帶著你兒媳婦來看你了。若你……在天有靈，記得保佑他們……長長久久。”
程念怔在當場，陳渠川笑著看她，等她回過神了，才問：“需要把我剛對我爸說的話向你覆述一遍嗎？”
程念把頭搖成撥浪鼓，“不用了，我聽懂了。”
她說聽懂了，沒說聽到了，陳渠川鞠了個躬，然後極自然地把她攬進懷裏，程念身子再次僵了僵，卻很快放松下來，側頭看他，“你怎麽還沒走啊？那麽早就出門了。”
陳渠川看了眼青石板鋪就的小路，“等你。”
“啊？”程念拽了拽他衣角。
她緊張的時候就會拽他衣角或者袖子，這個不明顯的小動作出賣了她，她很在意這個答案。
陳渠川放開她，卻又伸手牽過她，用力握了握，“我留意過大家送的花，這幾年都只有你送向日葵，今天向日葵還沒到，我想看看你要躲我到幾點才過來。”
“才沒有躲你。”程念說完自己心虛，只好趕緊回答，“叔叔很暖，我原來以為久病的人都會和我爸一樣死氣沈沈，可叔叔不是，他像太陽。”
“程念，”他用力握了握她，“你也像太陽。”
程念笑吟吟看他，陳渠川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騙你，真的，那種向上的朝氣與生生不滅的希望是裝不來的，你真的像個小太陽。”
程念低頭，另外一只空著的手手指攪作一團，“那我就當你在誇我了。”
“本來就在誇你。”陳渠川沒忍住笑了笑，把話題接回去，“叔叔他是怕你以後沒著落才會心事重重，但你看，你有我了，他也可以放心了。”
你有我了。
程念手心微微起了一層薄汗，有點濕，陳渠川自然也感覺到了，低頭看了看她。
程念嘴唇開開合合，最後說：“我可以把這當成表白嗎？”
陳渠川搖頭，“不可以。”
程念臉拉成苦瓜臉，“還是這麽兇。”
陳渠川趾高氣揚，“你罵我王八罵我螃蟹，說我八條腿走路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我會記仇？”
程念撅了撅嘴，“還說不是螃蟹，你看，你又兇我。”
她近來總是有些不自覺地撒嬌，她並不自知，但陳渠川看得歡喜，他並不喜歡和她間劍拔弩張的陣勢，也不喜歡和她非要故意讓誰難堪的較勁，他喜歡眉眼溫順的她，喜歡帶著點學生氣的她，喜歡……陳渠川卡了帶，想不出來合適的詞，最終覺得，她什麽樣，他便喜歡什麽樣的她。
哪怕是和他硬碰硬想要威脅他的她，他也一並喜歡了。
小霸王就這麽收起了蠻橫的螃蟹鉗，心底某塊地方開始呈指數型軟下去，軟成稀泥。
陳渠川牽著她手走出墓園，擡頭看了眼天，“一會兒下雨了，趕緊回。”
“好。”程念有點依依不舍地抽出手，手搭上車門扶把。
陳渠川臨時反悔，“你裙子是不是還在我那兒？”
“嗯。”程念想起來，她換完衣服順手把裙子塞進購物袋了，結果卻忘了提下樓，畢竟沒洗，她不敢扔在瞎講究的逼王那裏過夜，“那我回去拿？”
陳渠川正求之不得，他本來隨口胡謅的理由，沒想到歪打正著，程念竟然真的忘了拿，他在心裏感謝完上蒼，把狂喜化作不動聲色，“行。”
他上了他自個兒的車，程念沒車的話，他一會兒如果不送她多半就不會走，他打著小算盤等了半天，結果一轉頭看到程念上了自個兒的車，還沖他笑笑，氣得臉色鐵青，把車飈了出去。
程念慢悠悠地跟在後邊，沒想去追他，他這人刀子嘴豆腐心，不會把她一個人落在這兒。果然，開出去一小段，陳渠川那輛車又出現在了視線內，程念不自覺地嘴角上揚。
到陳渠川家裏，程念回去拿了袋子就準備下樓，她明早的課又是老李頭的，作業還沒寫，她不敢再得罪老李頭，數學專業給分不高，績點本就偏低，很難滿足金融的第一道門檻，她也不想最後辛辛苦苦拿到名額，卻只能去其他專業。
陳渠川咳了兩聲，她邊換鞋邊回頭看他，“小川哥我先走了啊，明早還有課。”
她剛好換好鞋要走，陳渠川走過來，單手撐在墻上，將她圈在懷裏，斷了她所有退路，“你今天不也有課？”
程念：“……你怎麽知道？”
“你們雙學位都周末上課，你昨天下午就過來了，你難道雙學位只有一上午的課？”陳渠川故意黑了臉嚇她，裝得挺像，眼神裏含了警告意味，“逃課？程念你能耐了啊？”
程念嚇得一哆嗦，舉雙手投降，“小川哥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陳渠川勾了勾嘴角，“認錯這麽沒誠意？”
程念張嘴破壞氣氛，“爸爸要我給你跪下嗎？”
陳渠川氣笑了，把手臂收回來，程念忙奪門而逃，可惜速度慢了點，他手剛搭上門把，陳渠川就出聲了：“還敢溜？”
程念哆哆嗦嗦地回頭，試圖和小霸王講道理，“小川哥，都七點多了，我現在再不回去，明天就又得逃課了，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條生路怎麽樣？”
陳渠川皮笑肉不笑，“我是這麽好心的人？”
程念搖頭，“不是。”
“那不就得了？”陳渠川下巴微微揚了揚，把右臉向她那邊側了一下，“親一個賠罪。”
程念：“？”
她站著沒動，實在是有些不相信這人臉皮這麽厚，明明才剛把話說開，這麽快就能這麽不要臉。
陳渠川僵在那兒，面子掛不住，向她投去一個警告眼神，程念怕他到骨子裏的毛病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哆哆嗦嗦地踮起腳在他臉上飛快地啄了一下，但她還沒來得及開溜，陳渠川已經抱住她，把她轉了半個圈壓在墻上。
他聲音很低，窗外已經漸漸黑下去了，他們剛才回來也沒開客廳的燈，就留玄關處一盞暖洋洋的壁燈灑下些昏黃的光影。
程念正巧站在光圈中央，燈光柔和，但她卻止不住的臉紅。
陳渠川伸手，把燈關上了，程念心下松了口氣，卻聽到他說：“黑燈瞎火才好辦事。”
程念：“……小川少爺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一次好不好，我以後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誰要跟你好好學習？”陳渠川沖她吹了口氣，滿是輕佻，“男人做這種事，從來無師自通。”
程念：“……”
陳渠川滿不在乎這張臉和城墻一較高下，他單手撐在墻上禁錮著程念，右腿伸出去在她腿上蹭了蹭，程念害臊，腳下挪一步，陳渠川就跟著她挪一步，程念終於退到他臂彎邊緣，退無可退，沖他求饒，陳渠川還是不依，程念尷尬到不行，腿不自覺地分開了，剛一分開又覺得這姿勢更尷尬，腿還沒來得及收回去，陳渠川的膝蓋已經找準空隙侵占了領地。
程念微微垂眼看了眼身下的情形，臊得耳根都紅透了，發著燙。好在沒開燈，陳渠川看不見。
他剛這麽想著，陳渠川手就探了過來，摸了摸她耳垂，“燒成這樣？我們念姑娘真的是很單純了。”
程念拿手推他，陳渠川收了輕佻氣，佯裝生氣，“你又忘了我上次和你說的了？別老惹我生氣。”
程念又想起上次的傷口來，光是回想起來都覺得鎖骨還隱隱作痛，頓時一縮脖子，一點底氣全無，連最後一絲硬氣都掩了去，硬著頭皮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陳渠川“嘖嘖”兩聲，沒打算放過她，“不會？我教你還是自己學？”
程念瞪他一眼，賭氣似的踮起腳去親他，從他唇角到含住他下唇，再慢慢撬開他牙關，陳渠川正等著逗她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她進一步他便退一步，正覺著差不多了，準備反被動為主動的時候，程念突然就退了出來，靠在墻上喘氣，“不行，我真不會。”
陳渠川啞然失笑，單手摟過她腰，將她死死貼在自己身上，低頭探進她嘴裏，當真是耐心地在教她，一點都沒有心急的意思。
程念大概是緊張，下意識地又像平常一樣去拽他衣角，陳渠川這會兒沒空理她，也就由著她胡來。
等陳渠川完成第一階段的教學活動，轉了個向，自個兒貼在墻上，腿微微向前屈著強行降了下身高，程念小聲：“這會兒知道高跟鞋的好了吧。”
陳渠川目光垂下，程念已經扯散了他下擺兩顆扣子，他壓低了聲音，“程念，你不知道這種時候的男人最經不起勾引嗎？”
“啊？”程念一臉懵懂地彈開，陳渠川又把人撈回來貼在他身上，腰還示威性地頂了頂，程念這次總算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了，羞得連鼻尖都紅了。
兩人都已經習慣了黑暗，陳渠川微微垂下眼簾看她，嗓音低沈，“學會了嗎？”
程念害臊，不肯出聲。
陳渠川搖了搖頭，“咱們念姑娘這麽害羞，前路怕是有點漫長。”
程念想接話，陳渠川卻又自言自語：“沒關系，不急。”
程念害臊到不行，猛地推他一下，陳渠川這會兒靠著墻，被程念這一推竟然有些沒反應過來，程念趕緊趁了這空當撿了她的口袋往外跑。當她哆哆嗦嗦地沖到停車場的時候，剛看見她的車還沒來得及上去，小陸已經在旁邊沖她微笑，“程念妹子咱們又見面了，川哥說你這會兒情緒激動開不了車，讓我送你。”
程念：“……你一天到晚都守在他家樓下的嗎？你怎麽不直接和他同居算了？”
小陸莫名胸口正中一箭還找不著原因，無辜地摸了摸後腦勺，“我也覺得這樣挺好，免得川哥半夜找我不方便，要不我再問問川哥？”
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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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念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中途她鬧鐘響過幾次，陳渠川給她關了，由了她睡。
她醒來時沒見著熟悉的人，只有一間不熟悉的空蕩蕩的大屋子，她掀了被子，聽見廚房有響動，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看到陳渠川……正一言難盡地對著手機視頻做飯。
她聽了一會兒，就是個煮粥的視頻，說他做飯都高估他了，她沒忍住笑出聲。
陳渠川猛地回頭，見她站在門口，面子有些掛不住，剛想說什麽，程念已經開口了：“小川哥今天這麽好心？”
陳渠川神色恢覆如常，默不作聲地把視頻關了，手機揣進兜裏，“要不你來？”
“好啊。”程念酒醒了，頓時又活蹦亂跳，把他擠開，手速飛快地把原料清洗好了扔進鍋裏，調好模式，隨口說著往事，“奶奶年紀比較大，牙口不大好，以前經常煮粥給她喝。”
陳渠川默然，程念一早沒有了母親，當家得早，如今聽來還是覺著有些淡淡的心酸。
程念推了他出去，“都過去了，我都沒想那麽多，小川哥你怎麽還傷春悲秋起來了？你說的，有更好的未來值得期待對不對？”
陳渠川鄭重地點點頭，卻還是沒忍住嫌棄了一下她一身酒味，“去沖個澡。”
程念歪著頭看他，“你要借我衣服嗎？”
陳渠川語塞，到底沒照顧過人，他完全忘了這事，程念也看出來他的窘況，攤攤手，“那我只好回去再洗了。”
陳渠川又聞了聞躥入鼻尖的那股酒味，極不耐煩地皺了皺眉，轉身回臥室替她拿了件襯衣，面無表情地遞給她。
程念笑嘻嘻地接過來，沖他伸了伸腳，腳趾不安分地動了動。陳渠川看懂意思，瞬間一個頭兩個大，跑到玄關東翻西翻，總算翻出來雙新拖鞋拿過來給她，“搬過來的時候小陸買的，我覺得有點醜沒穿，給你了。”
程念：“……謝謝您了。”
程念踩得拖鞋啪啪的進了浴室，陳渠川剛轉身，又聽到門開的聲音，耐著性子轉頭問她：“還差什麽？”
程念搖頭，“小川哥你一會兒是要把這件衣服和沙發一起掃地出門嗎？”
陳渠川故意逗她，點了點頭，程念扭頭進去了，把門摔得“嘭”的一聲。
他沒忍住嘴角又上揚了下，回廚房檢查了一遍，然後出門去買一會兒要用的東西。他買完回來，路過商場，想了想又進去給程念買了套衣服和鞋子。
他回來的時候，程念正手忙腳亂地拿了吹風吹她的內衣褲，好在抹胸也不厚，她吹好穿上，又胡亂把陳渠川的襯衫套上。
敲門聲恰好響起，程念開了門，陳渠川見她已經換好了衣服，他比她高上許多，他襯衫罩在她身上穿上完全可以蓋住她大腿根部，也就沒再說什麽，把購物袋遞給她。程念剛順從地接過來準備去換上，突然想起來她的粥，猛地把袋子扔回給他，一溜煙地進了廚房。
陳渠川拎著個袋子看她，程念忙叫他：“過來洗手吃飯啊，吃早飯了嗎？”
“沒呢。”陳渠川把袋子放回沙發上，過去洗了手，程念已經盛好粥，端到了餐桌上。
兩人很少這樣面對面的吃飯，一頓飯吃得多少有些尷尬，程念正準備沒話找話，陳渠川先發制人，“還不錯，幾年不做飯手藝也沒生。”
“那是。”程念洋洋得意地挺了挺胸。
陳渠川目光滯了一瞬，想起昨晚自己的失態來，悄悄垂了眼，強行掩飾尷尬，“不過好像不夠甜。”
程念脫口而出：“嗯？你不是不愛吃甜嗎？照你的口味煮的。”
陳渠川勺子也忘了放，他這人天生龜毛，不健康不幹凈的三無食品絕對不碰，甜的鹹的辣的酸的但凡過了一點也吃不下，不過這兩年不在家裏住，沒人再照他的口味做過東西，漸漸地連他都忘了自己這張嘴曾經這麽挑剔。
他清了清嗓，轉移話題，“什麽時候期末考？”
程念樂不可支，“小川哥，你覺不覺得我們這樣像……餐桌家庭教育？一臉滄桑的老父親正逼逼叨叨叮囑不懂事不聽話的女兒期末考試要努力。”
程念笑完了，才發覺陳渠川並沒有附和她，他低頭喝粥，碗裏快見底了，才擡頭看她，“所以什麽時候考？”
真是無趣，程念癟癟嘴，“別老這麽兇巴巴嘛，二十號以後。”
她說這話的時候尾音不自覺地上翹，有點撒嬌的意味，陳渠川鋼鐵鑄的心又軟下去一塊，快要瀕臨塌陷的境地。
程念替他再盛了碗，他接過來，沒看她，只是問：“十號有空嗎？”
“嗯？”程念沒懂他什麽意思，還是老實地掏出課表看了看，“晚上沒課。”
“行，我下午來接你。”陳渠川話說半截，雲裏霧裏。
程念看向他，有點疑惑，陳渠川這才把話說明白了：“餘信知道嗎？他十號回來，給他接風。他難得休次假，帶你去見見他和周向迪。”
程念的勺子好像突然變成了平底，怎麽也舀不起來一勺粥，反覆幾次，她幹脆直接放棄了，低著頭和那碗粥大眼瞪小眼。
餘信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陳瀅時常調侃他們四個是四大人渣，混得和親兄弟似的，雖然經歷過賀琛的事後她有點存疑，但陳渠川顯然沒有和賀琛翻臉的意思，證明情誼還是在的。
她突然想起那次陳渠川去學校接她，他和餘信在車上通電話，餘信讓他下次把媳婦兒帶出來讓他們見見，那會兒陳渠川氣得直接撂了電話。
但他剛才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並不生氣，起碼沒有很生氣，程念咬了咬唇。
她一直低著頭，沒註意陳渠川一直在看她，陳渠川看她臉上的表情從疑惑到明了再到有些不明顯的開心，最後卻又變成了忐忑與不安，於是問：“不想去？那就算了。”
程念趕緊搖頭，“去。”
陳渠川沒忍住眉眼彎了彎，“程念你從來都不懂拒絕的嗎？”
程念鼓起腮幫子瞪他一眼，莫名還有點可愛，陳渠川補了一句：“賀琛也去。”
“啊？”程念臉拉下來。
陳渠川伸手揉了揉她腦袋，“別怕，都說了他上次就是和你開個玩笑，就是嚇唬嚇唬傻子，別想了。”
“哦。”
陳渠川重覆了一遍以示肯定，“我就算不算他半個兄弟起碼也是十來年的老朋友了，朋友妻不可欺，他不會不懂。”
他想順帶試試我到底會不會因為你的事和他翻臉。
陳渠川後半句話沒出口，他知道程念理解不了他和賀琛間的關系，再次很好心地補充了一下，“雖然他有時候給我下點絆子，但他做事有輕重，不會真對你下手。”
程念腦回路大概有點清奇，她的重點居然是，“哪有這麽開玩笑的？你沒見他那天帶了保鏢，我一進去先是扣了我手機，然後拼命給我灌酒，還特地找了倆肉盾堵門口不讓我走，我感覺我要不答應他，他能現場讓那倆人把我揍成一灘肉泥，或者讓我豎著進橫著出。”
“他不也沒揍你？”陳渠川低頭喝完了最後一口粥，“嚇著了？”
程念委屈地點頭，“他嚴肅起來真的很嚇人，比你還要嚇人。”
陳渠川：“……我就當你是誇我了。”
今天日子特殊，知道他一會兒忙，她收了碗去洗，出來的時候陳渠川回了臥室，她去浴室換了衣服。
陳渠川挑得簡單，一個白t恤加一條黑色短褲，袋子裏裝了雙平底鞋，反正是新鞋不臟，程念一並換上了，還挺合腳，碼數沒錯。
陳渠川出來看她一眼，點了點頭，“這樣挺好，你又不矮，沒事穿什麽高跟鞋，腳不累？”
程念搖頭，“有些衣服搭高跟才好看。”
“我覺得你這樣也很好看。”陳渠川隨口答。
程念心裏卻一陣小鹿亂撞，她好一會兒才走過來，怯生生地問：“小川哥，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昨天那麽穿？”
陳渠川側著頭看她，搖了搖頭，“你專門穿給我看的，我有什麽不喜歡的？”
程念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他這話明顯有些越界了，雖然說的是事實，她確實從來沒在他面前穿過這樣的衣服，所以才特地穿給他看，但……他這樣說，難道他對她也有那麽一點點喜歡嗎？
她胡思亂想了半天，一擡頭見陳渠川還註視著自己，耳根又紅了些，只好嘴犟：“那你昨天一進店就要放隔簾，昨晚還……”
陳渠川一楞，他以為她醉到不記得後來發生的事了，所以也沒提惹她不痛快，原來她迷迷糊糊的竟然還記得，他沖她笑了笑，“我吃醋那是我小心眼，與你穿什麽無關，你穿你喜歡的我就很開心。”
程念臉又紅了幾度。
陳渠川繼續說：“至於後來的事，不是你的錯，是我沒保護好你。”他默了一會兒，聲音低了幾分，“程念，你以後大可放心穿你喜歡穿的衣服，去做你喜歡做的事，我不會讓你再受欺負。”
程念眼眶濕了，睫毛沾上一點不明顯的水汽，低低“嗯”了聲。
陳渠川又問：“覺得委屈嗎？我沒追究他們，怪我？”
“不委屈。”他聲音裏破天荒的是化不開的溫柔，程念使勁搖了搖頭，“我也不希望你為了我去和這些不相幹的人計較。”
去和賀琛計較。
我希望我永遠不會讓你為難，也永遠不會讓你為我涉險。
橫亙在他們中間的那道柏林墻就這麽裂開了一條縫，他說“你穿你喜歡的我就很開心”，他說要帶她去見他的真兄弟，他說他以後不會讓她再受欺負，程念聽到那道墻轟然倒塌的聲音，悄悄抹了抹眼淚。
陳渠川自然也聽到了同一道聲音，她穿她喜歡的衣服來見他，她勸他放下包袱做一個普通人，她說“陳渠川，我真的很喜歡你啊”。
柏林墻轟然倒地碎成一地灰燼，被風一吹，悄然消散。
程念和他道別，說自己開車回去，陳渠川今天有事，如她所料也沒堅持說要陪她，只問她需不需要叫小陸陪，她也回絕了。
程念把車開到附近商場停了，去買了束花，然後找了家咖啡廳坐了兩個多小時，等到咖啡廳裏的掛鐘指向三點，她才結了賬離開，開車出發。
去的目的地是城北墓地，今天是陳渠川父親的忌日，三周年的紀念意義不同於以往，按理他應該今天一早就去的，但昨晚竟也放縱自己和她一塊兒醉了。
陳渠川沒說要帶她去，她自己也總覺得到底沒能融入他們，怕遇上他們家其他人，想著等時間晚點，去祭奠的人都離開了她再去。
她平常在學校待著，開車的機會並不多，車開得還不是很熟，一路開得挺慢，到墓園的時候已經快五點了。她把車停好，輕車熟路地穿過羊腸小道繞到地方，陳渠川果然已經走了，墓前祭奠用品擺放成堆，但他們家沒有燒東西的習慣，墓前還算幹凈。
照片上的男人笑得柔和，和時瓔一樣溫暖的笑，她剛來時他就已經臥床，但對她還是很好，經常吩咐人去給她添置東西，噓寒問暖。程念唏噓，到底她也沒見上他最後一面。
她輕輕彎腰把花獻上，鞠了個躬，然後抱膝蹲下去，有些愁眉苦臉地說：“也不知道叔叔在那邊還好不好，但叔叔這麽好的人，一定會過得很好的。我還記得高考前我說要念數學，大家都當我開玩笑，只有叔叔你讓人拿數學書塞滿了我整個書架。”
她聲音有點低，“我有點想你啊叔叔，真的謝謝你。”
她腕上戴著時瓔給她的那個鐲子，鐲子質地通透，能清晰看到內裏的紋路，她輕輕笑了笑，“也謝謝阿姨。”
“但是，”她眉又輕輕蹙起，“我好像有點對不起你們，”她沈默了好一會兒，繼續說，“怎麽辦呢？你們拿我當女兒，我卻打起了你們兒子的主意。”
“我好像……有點罪惡啊。”她低低的聲音被風吹散，以一種低吟的方式傳向四面八方，落入有心人的耳裏。
她蹲在那裏很久，久到腿都麻得蹲不住了才起身，她站起來的時候腿使不上力，沒忍住踉蹌了下，旁邊一只手伸過來扶了扶她。
昨晚才被街頭混混耍過流氓的她條件反射般地打開那只手，陳渠川無奈，直接伸手把她摟進了懷裏。
程念鼻尖躥入那股淡淡的香味，熟悉而溫和，頓時氣焰全消了，只低聲問：“你什麽時候來的啊？你為什麽走路老沒聲音？”
她推開他，故意繞著他轉了個圈，“你是真的小川哥還是幽靈啊？”
陳渠川瞧著她強行掩飾尷尬的模樣，嘴唇微微彎了彎，輕聲說：“我覺得……也不是很罪惡，可以一試。”
程念腦子“嗡”地一聲炸開了，連裝模作樣也不會了，怔在當場，“你都聽到了？”
“嗯，都聽到了。”陳渠川笑了笑，默默舉起了右手，“擇日不如撞日，爸你看好了，你最不成器的小兒子帶著你兒媳婦來看你了。若你……在天有靈，記得保佑他們……長長久久。”
程念怔在當場，陳渠川笑著看她，等她回過神了，才問：“需要把我剛對我爸說的話向你覆述一遍嗎？”
程念把頭搖成撥浪鼓，“不用了，我聽懂了。”
她說聽懂了，沒說聽到了，陳渠川鞠了個躬，然後極自然地把她攬進懷裏，程念身子再次僵了僵，卻很快放松下來，側頭看他，“你怎麽還沒走啊？那麽早就出門了。”
陳渠川看了眼青石板鋪就的小路，“等你。”
“啊？”程念拽了拽他衣角。
她緊張的時候就會拽他衣角或者袖子，這個不明顯的小動作出賣了她，她很在意這個答案。
陳渠川放開她，卻又伸手牽過她，用力握了握，“我留意過大家送的花，這幾年都只有你送向日葵，今天向日葵還沒到，我想看看你要躲我到幾點才過來。”
“才沒有躲你。”程念說完自己心虛，只好趕緊回答，“叔叔很暖，我原來以為久病的人都會和我爸一樣死氣沈沈，可叔叔不是，他像太陽。”
“程念，”他用力握了握她，“你也像太陽。”
程念笑吟吟看他，陳渠川肯定地點了點頭，“沒騙你，真的，那種向上的朝氣與生生不滅的希望是裝不來的，你真的像個小太陽。”
程念低頭，另外一只空著的手手指攪作一團，“那我就當你在誇我了。”
“本來就在誇你。”陳渠川沒忍住笑了笑，把話題接回去，“叔叔他是怕你以後沒著落才會心事重重，但你看，你有我了，他也可以放心了。”
你有我了。
程念手心微微起了一層薄汗，有點濕，陳渠川自然也感覺到了，低頭看了看她。
程念嘴唇開開合合，最後說：“我可以把這當成表白嗎？”
陳渠川搖頭，“不可以。”
程念臉拉成苦瓜臉，“還是這麽兇。”
陳渠川趾高氣揚，“你罵我王八罵我螃蟹，說我八條腿走路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我會記仇？”
程念撅了撅嘴，“還說不是螃蟹，你看，你又兇我。”
她近來總是有些不自覺地撒嬌，她並不自知，但陳渠川看得歡喜，他並不喜歡和她間劍拔弩張的陣勢，也不喜歡和她非要故意讓誰難堪的較勁，他喜歡眉眼溫順的她，喜歡帶著點學生氣的她，喜歡……陳渠川卡了帶，想不出來合適的詞，最終覺得，她什麽樣，他便喜歡什麽樣的她。
哪怕是和他硬碰硬想要威脅他的她，他也一並喜歡了。
小霸王就這麽收起了蠻橫的螃蟹鉗，心底某塊地方開始呈指數型軟下去，軟成稀泥。
陳渠川牽著她手走出墓園，擡頭看了眼天，“一會兒下雨了，趕緊回。”
“好。”程念有點依依不舍地抽出手，手搭上車門扶把。
陳渠川臨時反悔，“你裙子是不是還在我那兒？”
“嗯。”程念想起來，她換完衣服順手把裙子塞進購物袋了，結果卻忘了提下樓，畢竟沒洗，她不敢扔在瞎講究的逼王那裏過夜，“那我回去拿？”
陳渠川正求之不得，他本來隨口胡謅的理由，沒想到歪打正著，程念竟然真的忘了拿，他在心裏感謝完上蒼，把狂喜化作不動聲色，“行。”
他上了他自個兒的車，程念沒車的話，他一會兒如果不送她多半就不會走，他打著小算盤等了半天，結果一轉頭看到程念上了自個兒的車，還沖他笑笑，氣得臉色鐵青，把車飈了出去。
程念慢悠悠地跟在後邊，沒想去追他，他這人刀子嘴豆腐心，不會把她一個人落在這兒。果然，開出去一小段，陳渠川那輛車又出現在了視線內，程念不自覺地嘴角上揚。
到陳渠川家裏，程念回去拿了袋子就準備下樓，她明早的課又是老李頭的，作業還沒寫，她不敢再得罪老李頭，數學專業給分不高，績點本就偏低，很難滿足金融的第一道門檻，她也不想最後辛辛苦苦拿到名額，卻只能去其他專業。
陳渠川咳了兩聲，她邊換鞋邊回頭看他，“小川哥我先走了啊，明早還有課。”
她剛好換好鞋要走，陳渠川走過來，單手撐在墻上，將她圈在懷裏，斷了她所有退路，“你今天不也有課？”
程念：“……你怎麽知道？”
“你們雙學位都周末上課，你昨天下午就過來了，你難道雙學位只有一上午的課？”陳渠川故意黑了臉嚇她，裝得挺像，眼神裏含了警告意味，“逃課？程念你能耐了啊？”
程念嚇得一哆嗦，舉雙手投降，“小川哥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陳渠川勾了勾嘴角，“認錯這麽沒誠意？”
程念張嘴破壞氣氛，“爸爸要我給你跪下嗎？”
陳渠川氣笑了，把手臂收回來，程念忙奪門而逃，可惜速度慢了點，他手剛搭上門把，陳渠川就出聲了：“還敢溜？”
程念哆哆嗦嗦地回頭，試圖和小霸王講道理，“小川哥，都七點多了，我現在再不回去，明天就又得逃課了，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條生路怎麽樣？”
陳渠川皮笑肉不笑，“我是這麽好心的人？”
程念搖頭，“不是。”
“那不就得了？”陳渠川下巴微微揚了揚，把右臉向她那邊側了一下，“親一個賠罪。”
程念：“？”
她站著沒動，實在是有些不相信這人臉皮這麽厚，明明才剛把話說開，這麽快就能這麽不要臉。
陳渠川僵在那兒，面子掛不住，向她投去一個警告眼神，程念怕他到骨子裏的毛病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哆哆嗦嗦地踮起腳在他臉上飛快地啄了一下，但她還沒來得及開溜，陳渠川已經抱住她，把她轉了半個圈壓在墻上。
他聲音很低，窗外已經漸漸黑下去了，他們剛才回來也沒開客廳的燈，就留玄關處一盞暖洋洋的壁燈灑下些昏黃的光影。
程念正巧站在光圈中央，燈光柔和，但她卻止不住的臉紅。
陳渠川伸手，把燈關上了，程念心下松了口氣，卻聽到他說：“黑燈瞎火才好辦事。”
程念：“……小川少爺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一次好不好，我以後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誰要跟你好好學習？”陳渠川沖她吹了口氣，滿是輕佻，“男人做這種事，從來無師自通。”
程念：“……”
陳渠川滿不在乎這張臉和城墻一較高下，他單手撐在墻上禁錮著程念，右腿伸出去在她腿上蹭了蹭，程念害臊，腳下挪一步，陳渠川就跟著她挪一步，程念終於退到他臂彎邊緣，退無可退，沖他求饒，陳渠川還是不依，程念尷尬到不行，腿不自覺地分開了，剛一分開又覺得這姿勢更尷尬，腿還沒來得及收回去，陳渠川的膝蓋已經找準空隙侵占了領地。
程念微微垂眼看了眼身下的情形，臊得耳根都紅透了，發著燙。好在沒開燈，陳渠川看不見。
他剛這麽想著，陳渠川手就探了過來，摸了摸她耳垂，“燒成這樣？我們念姑娘真的是很單純了。”
程念拿手推他，陳渠川收了輕佻氣，佯裝生氣，“你又忘了我上次和你說的了？別老惹我生氣。”
程念又想起上次的傷口來，光是回想起來都覺得鎖骨還隱隱作痛，頓時一縮脖子，一點底氣全無，連最後一絲硬氣都掩了去，硬著頭皮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陳渠川“嘖嘖”兩聲，沒打算放過她，“不會？我教你還是自己學？”
程念瞪他一眼，賭氣似的踮起腳去親他，從他唇角到含住他下唇，再慢慢撬開他牙關，陳渠川正等著逗她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她進一步他便退一步，正覺著差不多了，準備反被動為主動的時候，程念突然就退了出來，靠在墻上喘氣，“不行，我真不會。”
陳渠川啞然失笑，單手摟過她腰，將她死死貼在自己身上，低頭探進她嘴裏，當真是耐心地在教她，一點都沒有心急的意思。
程念大概是緊張，下意識地又像平常一樣去拽他衣角，陳渠川這會兒沒空理她，也就由著她胡來。
等陳渠川完成第一階段的教學活動，轉了個向，自個兒貼在墻上，腿微微向前屈著強行降了下身高，程念小聲：“這會兒知道高跟鞋的好了吧。”
陳渠川目光垂下，程念已經扯散了他下擺兩顆扣子，他壓低了聲音，“程念，你不知道這種時候的男人最經不起勾引嗎？”
“啊？”程念一臉懵懂地彈開，陳渠川又把人撈回來貼在他身上，腰還示威性地頂了頂，程念這次總算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了，羞得連鼻尖都紅了。
兩人都已經習慣了黑暗，陳渠川微微垂下眼簾看她，嗓音低沈，“學會了嗎？”
程念害臊，不肯出聲。
陳渠川搖了搖頭，“咱們念姑娘這麽害羞，前路怕是有點漫長。”
程念想接話，陳渠川卻又自言自語：“沒關系，不急。”
程念害臊到不行，猛地推他一下，陳渠川這會兒靠著墻，被程念這一推竟然有些沒反應過來，程念趕緊趁了這空當撿了她的口袋往外跑。當她哆哆嗦嗦地沖到停車場的時候，剛看見她的車還沒來得及上去，小陸已經在旁邊沖她微笑，“程念妹子咱們又見面了，川哥說你這會兒情緒激動開不了車，讓我送你。”
程念：“……你一天到晚都守在他家樓下的嗎？你怎麽不直接和他同居算了？”
小陸莫名胸口正中一箭還找不著原因，無辜地摸了摸後腦勺，“我也覺得這樣挺好，免得川哥半夜找我不方便，要不我再問問川哥？”
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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